【邕柳中秋关出征13h】8h
邕——谢邕宁
柳——陆相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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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再一次见到谢将军时,是在昭书阁中。
那时大雪纷飞,北风呼啸,我裹紧狐裘匆匆赶到昭书阁中。
昭书阁乃是岁国第一大藏书所在,多少古旧典籍都收于其中。我此番前来不过是寻一本古书,本以为此处无人,却偏偏看到少有人迹的昭书阁里漏出些许摇晃的烛火。
而后,我便瞧见了她。岁月更迭,原先记忆中凛冽女子的眉目已爬满了皱纹。微微晃动的烛火中她低垂着眉目,认真端详桌上沾满灰尘的一本书。
大约是听见我走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遥遥地冲我的方向望了一眼。
我觉得眼熟,想了想原是谢将军,忙行了一礼。
她低头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亲切:“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不过是一个将军罢了。”
谢将军本名谢邕宁,传说她曾因与先皇后不和而受排挤,仍然坐上女将军之位,成为岁国第一位女将军。
如今先皇后早在多年前故去,恩恩怨怨随着岁月继续流逝,现在少有人还记得朝中深居简出的谢将军了。
我本以为谢将军会在府上休养,没料到她居然出现在藏书阁里,不免有些意外。
谢将军见我露出吃惊的神色,微笑着合上了手中的书。
我借着烛火的光瞥见书上的落款,更加不解地望向她,那本书的封面落款,赫然就是先皇后的手笔。
传闻中二人不合,因此多年来无人敢在谢将军面前提起那个名字。这么多年已过,谁知这个深夜,我竟撞见她在昭书阁读先皇后之文,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大抵你也觉得我对阿柳心有怨恨吧。”或许是提及往事,将军唇边扬起苦涩的笑容。
阁外风雪越来越大,寂静之中只能听见呼啸风声。
我看见将军看向我的身后,眼神微微恍惚了起来:“已经很多年了,罢了,我怕我再不说,就再也来不及了。
02.
“我与阿柳,从来都是,我亏欠她太多。”
谢邕宁记忆中最好的时光,是她十三岁的时候。
她被卖去随府时,低着头,在一众豆蔻少女是格格不入的。
陆府老爷给自家女儿挑选丫鬟,一眼就瞧中了沉默寡言的谢邕宁。于是她便被梳洗打扮,送到了那个叫陆相柳的女孩面前。
谢邕宁仍旧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陆相柳的那天。
03.
夏日朗朗,晴空万里,她被嬷嬷领去陆相柳所在的后花园。不知名的花开了一丛又一丛,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孩坐在秋千上,光影在她身边晃悠。
谢邕宁被嬷嬷推了一下,踉跄地走到陆相柳的面前。
嬷嬷带着笑,对着陆相柳说:“小姐,这是新来的丫鬟,您瞧瞧。”
“嗯。”谢邕宁看见秋千上的那个女孩转过脸来,露出一双温暖的眼眸,“有劳嬷嬷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谢邕宁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养尊处优的陆府小姐看起来有些孤独。
她遣退嬷嬷后,从秋千上起身走到谢邕宁面前,谢邕宁听见她开口轻轻地问道:“是爹爹让你来的吗?”
“是。”谢邕宁答道。
她那个时候还太过瘦小,因为吃得不好,所以一直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哪怕是在陆府洗漱干净,看起来也还是没长开。
但谢邕宁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主子。陆府尊贵无比的小姐。
“你有名字吗?”出人意料地,陆相柳这么问她。
花园里微风阵阵,拂起两人的衣衫,一片寂静中谢邕宁愣了很久,才回答道:“有,我叫谢邕宁。”
谢邕宁的娘是青楼女子,因爱错了人才误打误撞有了谢邕宁
谢邕宁的邕取自李屿诗中的“圣道昭永锡,邕言让在躬”,宁则是希望她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不知道她娘取这两个字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
可终归是物是人非,再难猜透。
04.
谢邕宁的娘几年前去世,谢邕宁被卖,这个藏于脂粉楼中的名字,也就随着她被一同卖入了陆府。
面前的陆相柳听见谢邕宁的回答,温柔地笑了起来。
恍惚中,谢邕宁听见她说:“谢邕宁,名字真好听。”
彼时光影婆娑,那一刹那,谢邕宁听见风动的声音。
05.
陆相柳久病无医,因此陆老爷才会挑看起来沉默寡言却又利落靠谱的谢邕宁作为女儿的丫鬟。
陆相柳待人处事温柔亲切,从谢邕宁来到她身边,就没有受到任何责骂。只是十日有九日,谢邕宁总能闻见陆相柳闺房里的浓浓药香。
熟识陆家的人常说,陆家的小姐柔柔弱弱的,如同易折的桃花一般。这若是送进宫里,怕是会凋谢在霜雪之中。
谢邕宁并不知道这些风言风语,她只是每晚睡在陆相柳的榻下。
偶尔夜里惊醒,谢邕宁总会看见不眠的陆相柳,那时她就会起身,走到陆相柳身边去,握住陆相柳冰冷的手,低低地唤一声:“小姐。”
陆相柳睡不着,此时露正浓,她仰着头透过半开的窗扉,远远地看着漆黑的天际,朝着谢邕宁露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
06.
我没有想到,谢将军与先皇后竟是旧相识。
宫中曾有过关于谢将军的传言,说她年幼时曾为婢女,后来获自由后得以女子之身参军,大破四方。众人皆闻其威名,赞叹不已。但从未有人说过,谢将军年幼时曾与先皇后相伴左右。
“所以将军,你那时便与皇后熟识了?”我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谢将军点了点头,提起先皇后,这位一向铁血的女将军神色都柔和了不少。
她低着头看着桌上皇后亲笔书写的旧书,忍不住缓缓地抚摸着:“那时我太年少,总以为能和她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可我怎么知道她的苦楚呢? 她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从来都不肯对他人说她的难处。况且,就算我知晓了,又能如何?那时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罢了。
“终究只能是,世事无常。”
07.
谢邕宁来到陆府的第三年,才渐渐地跟陆相柳熟识了起来。
谢邕宁这几年在陆府吃得好,身体底子养回来了不少。她个子长高了些许,眉眼也舒展开来。
陆相柳的身子依旧不好,谢邕宁最常做的就是陪着她在后花须晒太阳。
谢邕宁站在陆相柳旁边,杏花树下,疏影横斜,陆相潜抬手里花权,“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最开始称呼的从“小姐”变成了“阿柳”,就是觉得陆相柳真如同自己的亲朋的一般,会温柔的替自己梳好头发,会夹菜到自己碗中,笑着开口:“试试这个。”
08.
“我真想出有看看花灯。”
陆相柳体弱多病,陆老爷不许她出门,怕累了身子,因此很多年来陆相柳都是在府上度过,很少有出门的时候
夜色沉沉,府外光芒流转。
谢邕宁观察着他的神色,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当真想去?”
“当然,你可有法子?”
陆相柳的神色带着几分恳求,他很少有这番模样,谢邕宁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带着他偷溜了出去
09.
他们在人群中穿梭,两人在一个汤圆摊子填饱肚子后,便围在花灯前猜谜。
“一半满一半空,星儿,你可猜出这是什么字?”火红的灯笼旁,陆相柳微微低着头,指着灯笼上的字谜笑着问谢邕宁。
谢邕宁这些年跟着陆相柳一起读书,她本聪慧,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看着陆相柳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谢邕宁便装作被难住的样子,迟疑了许久,才说道:“阿柳,星儿愚钝,猜不出来。”
“笨,”陆相柳笑着勾了勾谢邕宁的手指:“是‘江’字。星儿看来你回去要把四书五经再读一遍喽。”
微黄烛火轻轻晃动,谢邕宁看见眼前的少女笑靥如花。
“阿柳⋯⋯”她握住陆相柳的手,低声说。
10.
谢邕宁不记得自己那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绪。
那时的谢邕宁想,或许这样过完一生也是极好的,她可以永远相伴在陆相柳左右,哪怕之后陆相柳嫁一良人,谢邕宁也可以跟去继续服侍陆相柳。
她永远是她的阿柳,而谢邕宁,永远都是她的阿邕。
只是谢邕宁没有想到,这世间的事总是难得圆满。
那一日偷跑出去,谢邕宁没料到一向随和的陆老爷竟会发这么大的火。陆府下人发觉小姐失踪,一堆人急匆匆地找了半夜,到谢邕宁带着陆相柳回府,便看到整个陆府灯火通明。
“跪下!”陆老爷呵斥,神色里全是怒气。
谢邕宁跪下,紧接着陆相柳也跟着跪下。谢邕宁心里揪成一团,她赶在陆相柳之前开口道:“老爷,都是我拉着小姐出去,就责罚我一个人吧。”
偌大的庭中安静得只听见风声。
陆相柳紧接着开口道:“是女儿执意要出去看一看的,父亲若怪,便怪女儿,与星儿并无半点关系。
“父亲,我连这最后一点自由都不能拥有了吗?”
烛火拉长了陆相柳的身影,不知为何,她的声音突然间思原了起来。
11.
“后来呢?”听到这里,我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昭书阁只有我和谢将军两人,谢将军大抵是说累了,便歌了一会儿。我瞧她挑了挑烛火,她神情淡然:“后来啊……后来的故事,这皇宫中的诸人不都是知晓的吗?
“我的阿柳,那个笑起来如春风一般的阿柳入了宫,而我,也成了现在的谢将军。”
寒风吹过,风声中谢将军的声音几不可闻。
12.
谢邕宁没有想到,离别会来得那么快。
陆家为京城贵族,世代为官,到了陆老爷更是官至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今太子为了拉拢势力,也为了挟持陆家。早在陆相柳年幼时就订下婚约,许下太子妃之位。
陆老爷如何不知太子的心思,秦何圣上也有此意,不得不应。
皇命难违,即使陆老爷明白后宫波谲云诡,自家女儿体弱多病,也只能咬牙将陆相柳送进宫中。
13.
那次上元节过后的第三个月,就是陆相柳入宫的日子,那日是个晴天,紫荆花落了一地。
或许是早已知道自己只是被权力挟持的棋子,陆相柳才会在那天叛逆一次,央求着谢邕宁带她出府。那是她仅有一次的快乐时光,和谢邕宁一起。
红妆十里,谢邕宁握着陆相柳的手不肯松开。
“阿柳。”她的声音嘶哑,低着头不肯看陆相柳,“阿柳若是不愿,我现在带阿柳走,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在这里。”
“傻星儿,”陆相柳红着眼睛摸了摸她的脸,“我要走了,陆府怎么办?皇上问责下来,陆府怕是会被满门抄斩。星儿,这是我的命,我怎么敢违抗,我的肩上是陆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
红盖头下的陆相柳垂下泪来。
“我不信命,阿柳。”谢邕宁只觉得血一寸一寸冷了下来。她死死地握住了陆相柳的手,可喜婆的催促还在一声声赶着。
“阿柳,我不会让你困在宫中的,你等我,等我。”
接亲的人群紧跟在轿子旁,喜庆的唢呐开始奏乐,二人都是的手还是被掰开了。
谢邕宁无力地望着那个坐在轿中的身影,随着长长的队伍这样远方。
落了一地的石榴花被来往的人踩得稀巴烂,鲜红的花瓣们淤泥之中。
陆府变得空荡荡的,谢邕宁蹲在地上,一点点捡着花瓣。
陆老爷站在她的身后,这个名满京城的丞相一瞬间好像苍老了许多。他颤巍巍地拿出谢邕宁的卖身契,伸手递给谢邕宁:“清儿走时跟我说,让我还你自由,我自幼最疼爱这个女儿,却不得不违背本心让她入宫。这是你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银钱,你走吧。”
谢邕宁不接:“除了小姐身边,我在这世上没有别处可去,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拿着吧,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了。”陆老爷拄着拐杖,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落下泪来,“你和她都是自由的鸟,不该被困住的。如今她不得不陷入牢笼,你又何苦困住自己留在陆府?”
谢邕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陆府这么多年,陆老爷从未亏待过她,就连多次听见谢邕宁一个下人称呼陆相柳为“阿柳”,也只是默默不语。
仆人们暗地里都说,陆老爷是个和善的人。这样的人,不该失去女儿。
谢邕宁的嗓子酸涩无比,只能迎着陆老爷的目光接过他手里的卖身契。
谢邕宁低着头看着那轻飘飘的一张纸,从此之后,她就是自由的了。她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去很多地方。可她答应过陆相柳,不会让她困在宫中的。
她的阿柳,还在等着她去救她。
14.
“只是后来,一切都迟了。”说到这里,谢将军忍不住苦笑一声。
后来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岁国从不拒绝女子参军,谢邕宁那年加入了桂家军,在军中两年便开始崭露锋芒,随后几年更是凭借三千骑兵击退三万南蛮那一战,树立起“千军万马避白袍”的威名。
朝中大臣皆大为震惊,当今圣上更是宣谢邕宁进宫,册封其为岁国唯一的女将军。此等殊荣,古往今来,未有他人。
可那时,先皇后早已经在谢邕宁归朝前的那个秋天,寂寞地死在了深宫里。
15.
陆相柳嫁给太子后,不出五载便因病离世,谢将军回到她的家后,可那时,先皇后早已经在谢邕宁归朝前的那个秋天,寂寞地死在了深宫里。
“我那时想着,若是我能够左右局势,是不是阿柳的处境就会有所不同。”谢将军盯着烛火,神色带着几分凄凉
“我从军五载,每日都不知明天是否能活着,若不是为了阿柳,怕也撑不到现在。我本以为还有相见之日,谁知她却再也等不到了。”
烛火被寒风吹得晃悠了几下,又重新明亮了起来。豆大的光亮中我看见谢邕宁几乎要融入黑暗。
陆相柳嫁给太子后,不出五载便因病离世,谢将军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太子即位后,追封陆相柳为先皇后,封号“温德”。
“我想了想,大概是我不愿听到别人讨论阿柳的事,才有了我跟她不合的言论吧。”
谢将军微微笑了笑,多年过后,她也鬓发发白,“一听见她的名字,我就忍不住悔恨。悔恨自己来得太迟,太迟。”
“所以我才让身边的那些人,都不准提⋯⋯名字。”谢将军喃喃自语,仿若时隔多年,她的阿柳仍然被困在深宫,身边围绕着桂花清冷的香气,不见天日。
16.
可我所知道的先皇后,与谢邕宁口中那个有着温婉眉目的女子有几分不同。
“谢将军当真认为,先皇后是病死在皇宫中?”我的唇边逸出一丝苦笑,“谢将军怕是太过于听信某人的一面之词了。
“就让我给谢将军说一个故事吧。不过,这个故事,只关于先皇后,关于陆家。”
17.
陆相柳第一次见到谢邕宁时,是在陆府的后花园中。
嬷嬷领着那个女孩穿过花丛站在她面前时,陆相柳抬头瞧见眼前陌生的面孔,惊讶于她的瘦弱和沉默寡言。
嬷嬷说,这是爹爹给她安排的丫鬟。
从此,那个沉默的女孩日日待在她的房中,在每个被惊醒的夜里,她都会默默地说上一句:“小姐,我在。”
谢邕宁不知道每个夜晚陆相柳梦到了什么,却还是永远地守在身侧,握紧她冰冷的手。
那时的陆相柳悲哀地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她身子不好,长久地做着噩梦,梦见自己被送进那高高屋檐的宫殿中,梦见陆家押注的那个人失败了。长久以往的梦中,唯有那双温暖的手在明与暗的交界处不停地拉拽住她,使她不至于沉沦下去。
陆相柳跪在父亲的面前,低声哀求道:“爹爹,我们不能走吗?去别的地方,皇权斗争我们不必参与的。”
陆老爷背对着她,烛火在黑暗里跳动,陆相柳只听见父亲问题“清儿,我问你,陆家祖上为官多少载?”
“百余载。”她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有多少人为官?”
“将军五人,侍郎三人,尚书若干,甚至父亲您官至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啊。”陆老爷苦笑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风光!客而如此位高权重,宫中的那位如何不担心为父功高盖主? 我是您告老还乡,全身而退,可是这世事允吗?”
黑暗中父亲的声音带着长长的叹息,陆相柳突然战栗了轰来。她恍然间想起若干年前被太子订下的婚约,那高高在上的大子妃之位⋯⋯就像是一座牢笼,锁住了她,也锁住了陆家。
18.
太子生性多疑,婚约一事更像是逼迫着陆家站队,以此获得未来的皇位。
她不得不从,也无法不从。她和陆家,只是皇位斗争中被死持的一枚棋子而已。
进宫前三个月的上元节,她第一次那么任性地求着谢邕宁晚日己出府。
陆相柳明白,这样的时光将会永远失去。曾经那个瘦弱的时娘长开了,却仍旧少言少语地站在她的身旁。
陆相柳总记得她每日清晨摘下最新鲜的花卉,送到床前装饰自己的模样。
上元节红色的烛火下,她曾天真地期盼,时光停留在那一瞬间
可这回底只是为数不多的一场好梦罢了。
梦醒过后,陆相柳还是入了官。
石榴花落在宫轿旁,她听见谢邕宁用嘶哑的声音说着:“你等我,等我。”
18.
喜婆催促着,红盖头下是越来越远的人影,越来越近的官用。
成为太子妃后,陆相柳才渐渐明白,原来真的会有人死在深宫处,无人知晓。
太子对她并无半点情谊,对陆家他也只是想借势而已。一旦岁王驾崩,太子即位,难免不会对位高权重的陆家动手,以莫须有的罪名清君侧。
陆相柳在宫中不断安慰自己,爹爹一生忠心耿耿,就算太子即位,也不一定会对陆家出手。
只是可惜,这个想法在她嫁给太子的第五年,在太子即位的第一年秋天,便破灭了。
19.
皇帝驾崩,太子即位,爹爹提携过的李尚书以其子为掩护,带来书信一封,言明不日皇帝便会以陆相柳为借口,对陆家出手。
手里的信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陆相柳失神地看着碧瓦青砖外高高的蓝天,竟恍惚不知身处何处,她突然想到这些年唯一的支撑——那句“阿柳等我”,一声一声,嘶哑而坚定。
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头蔓延至五脏六瓣,临界她仿佛要死去一般。
阿邕,阿姐等不及了,陆相柳悲哀地想着。
接着,是宫女的惊呼与惨叫。
她死在了那年桂花怒放的秋天,带着请冷的香气和颜色的血液兼了最后的归身。
20.
“先皇后说,她其实也算利用了你吧。”我说
“她其实是可以等到你回来的,只是陆府等不到了而已。在你和陆府之间,她还择了陆府,以命保全了陆府那一段时间的平安。你得胜回朝后,先皇后知晓你定会来寻她,若是得知她故去,或许会因心怀而想方设法保全陆府。”
说到这里,我看向谢将军:“事实上,这么多年陆府安然无患陆相顺利地告老还乡,是你拿军权逼迫皇帝妥协的吧?先皇后赌对了,只是到底心有愧疚。
“多年之后,将旧事说出,还望将军释怀。”
昭书阁内有冷风从门缝中吹进,谢将军怔怔地盯着烛火:“屋是如此吗? 我当真以为,我与她之间只是错过罢了。我本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事实如何,我都能放下了。”
“可你还是没有忘记她。”我说。
21.
我是认识先皇后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我爹是前朝臣子,曾多次得陆相提携,得以坐上尚书之位。
当年先皇邀请众臣子赴宴,我随我爹同去,却不慎走歉,中偶遇了先皇后。
她的模样我现在已然记不清晰,回想起来只依梯记得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她浅浅地笑着问我名字,牵着我的手把我选择爹爹身旁。后来她说,以后若是无聊,可以去她宫中坐坐。
借她这句话,幼年时的我常常去她宫中玩耍。她大多数都总是亲切温柔的,只是偶尔我也会看到她一脸落寞地看着这种的方向。
我问她:“是在等什么人吗?”
她总说:“我在等一颗星星。”
我当时并不懂得她脸上的哀伤。
后来一个清冷的秋天,我爹让我在怀中偷藏一封信带给先皇后。先皇后屏退了所有旁人,独自在宫中看信,而我则被带去她的书房翻看她的书籍。
她喜欢读诗词,我太小看不懂,只翻到诗集中有一张宣纸,上面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谢邕宁。
我在想,先皇后等待的那颗星星,是这个谢邕宁吗?
可惜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日我回家后,宫中就传来消息,先皇后突发疾病,去世了。
我当时年少,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不通,明明白天还冲我微笑的女子,为何到了晚上就突然间去世了。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那颗星星究竟是谁,直到几年后,我听闻朝中有位女将军姓谢名星,冥冥之中我预感她就是先皇后等待的那个人。
再后来,我暗中打听到,这位女将军动用军权,逼迫圣上妥善安置陆家人,我就知道,我要找的就是她。
我从怀中掏出那张写着谢邕宁字样的宣纸,隔着散十年的时间洪流,将它递给了谢将军“那些年,她也一直在导你。”
只是,终究是造化弄人。
我看见谢将军征住地望着纸张,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长眠 我常念”
第12年真快, 马上又是一年花谢的一月 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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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三千梨花树 再无一朵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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